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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兮这首歌_归来兮歌词曲谱

1.春江花月夜的背景资料(尽量详细)

2.<<春山夜月>>的解释

归来兮这首歌_归来兮歌词曲谱

朝辞白帝彩云间全诗

《早发白帝城》

作者:李白

原文: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注释:

1、发:启程。白帝城:故址在今重庆市奉节县白帝山上。杨齐贤注:白帝城,公孙述所筑。初,公孙述至鱼复,有白龙出井中,自以承汉土运,故称白帝,改鱼复为白帝城。王琦注:白帝城,在夔州奉节县,与巫山相近。所谓彩云,正指巫山之云也。

2、朝:早晨。辞:告别。彩云间:因白帝城在白帝山上,地势高耸,从山下江中仰望,仿佛耸入云间。

3、白帝:今四川省奉节县东白帝山,山上有白帝城,位于长江上游。

4、江陵:今湖北荆州市。从白帝城到江陵约一千二百里,其间包括七百里三峡。郦道元《三峡》: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障,隐天蔽日,自非亭午时分,不见曦月。至于夏水襄陵,沿溯(或泝)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时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春冬之时,则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巘(或巚)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啭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5、一日还:一天就可以到达;还:归;返回。

6、猿:猿猴。啼:鸣、叫。住:停息。

7、万重山:层层叠叠的山,形容有许多。

诗意:

清晨我告别高入云霄的白帝城;江陵远在千里船行只一日时间。两岸猿声还在耳边不停地啼叫;不知不觉轻舟已穿过万重青山。

赏析:

首句彩云间三字,描写白帝城地势之高,为全篇描写下水船走得快这一动态蓄势。彩云间的间字当作隔断之意,诗人回望云霞之上的白帝城,以前的种种恍如隔世。一说形容白帝城之高,水行船速全在落差。如果不写白帝城之高,则无法体现出长江上下游之间斜度差距之大。白帝城地势高入云霄,于是下面几句中写舟行的迅捷、行期的短暂、耳(猿声)目(万重山)的不暇迎送,才一一有着落。彩云间也是写早晨景色,显示出从晦暝转为光明的大好气象,而诗人便在这曙光初灿的时刻,怀着兴奋的心情匆匆告别白帝城。

第二句的千里和一日,以空间之远与时间之短作悬殊对比。这里,巧妙的地方在于那个还字上。还,归来的意思。它不仅表现出诗人一日而行千里的痛快,也隐隐透露出遇赦的喜悦。江陵本非李白的家乡,而还字却亲切得如同回乡一样。一个还字,暗处传神,值得读者细细玩味。

第三句的境界更为神妙。古时长江三峡,常有高猿长啸。诗人说啼不住,是因为他乘坐飞快的轻舟行驶在长江上,耳听两岸的猿啼声,又看见两旁的山影,猿啼声不止一处,山影也不止一处,由于舟行人速,使得啼声和山影在耳目之间成为浑然一片,这就是李白在出峡时为猿声山影所感受的情景。身在这如脱弦之箭、顺流直下的船上,诗人感到十分畅快和兴奋。清代桂馥称赞:妙在第三句,能使通首精神飞越。(《札朴》)

瞬息之间,轻舟已过万重山。为了形容船快,诗人除了用猿声山影来烘托,还给船的本身添上了一个轻字。直说船快,那便显得笨拙;而这个轻字,却别有一番意蕴。三峡水急滩险,诗人溯流而上时,不仅觉得船重,而且心情更为滞重,三朝上黄牛,三暮行太迟。三朝又三暮,不觉鬓成丝(《上三峡》)。如今顺流而下,行船轻如无物,船的快速读者可想而知。而危乎高哉的万重山一过,轻舟进入坦途,诗人历尽艰险、进入康庄旅途的快感,也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了。这最后两句,既是写景,又是比兴,既是个人心情的表达,又是人生经验的总结,因物兴感,精妙无伦。

全诗给人一种锋棱挺拔、空灵飞动之感。然而只看这首诗的气势的豪爽,笔姿的骏利,还不能完备地理解全诗。全诗洋溢的是诗人经过艰难岁月之后突然迸发的一种激情,所以在雄峻和迅疾中,又有豪情和欢悦。快船快意,给读者留下了广阔的想象余地。为了表达畅快的心情,诗人还特意用上平删韵的间、还、山来作韵脚,使全诗显得格外悠扬、轻快,回味悠长。

明月松间照全诗

明月松间照全诗

《山居秋暝》

作者:王维

原文: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注释:

1、暝(mng):日落,天色将晚。

2、空山:空旷,空寂的山野。新:刚刚。

3、清泉石上流:写的正是雨后的景色。

4、竹喧:竹林中笑语喧哗。喧:喧哗,这里指竹叶发出沙沙声响。浣(hun)女:洗衣服的姑娘。浣:洗涤衣物。

5、随意:任凭。春芳:春天的花草。歇:消散,消失。

6、王孙:原指贵族子弟,后来也泛指隐居的人。留:居。此句反用淮南小山《招隐士》: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久留的意思,王孙实亦自指。反映出无可无不可的襟怀。

诗意:

空旷的群山沐浴了一场新雨,夜晚降临使人感到已是初秋。皎皎明月从松隙间洒下清光,清清泉水在山石上淙淙淌流。竹林喧响知是洗衣姑娘归来,莲叶轻摇想是上游荡下轻舟。春日的芳菲不妨任随它消歇,秋天的山中王孙自可以久留。

赏析:

这首诗为山水名篇,于诗情画意之中寄托着诗人高洁的情怀和对理想境界的追求。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诗中明确写有浣女渔舟,诗人却下笔说是空山。这是因为山中树木繁茂,掩盖了人们活动的痕迹,正所谓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鹿柴》)。由于这里人迹罕至,峡里谁知有人来,世中遥望空云山(《桃源行》),自然不知山中有人来了。空山两字点出此外有如世外桃源,山雨初霁,万物为之一新,又是初秋的傍晚,空气之清新,景色之美妙,可以想见。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天色已暝,却有皓月当空;群芳已谢,却有青松如盖。山泉清冽,淙淙流泻于山石之上,有如一条洁白无瑕的素练,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生动表现了幽清明净的自然美。王维的《济上四贤咏》曾经赞叹两位贤士的高尚情操,谓其息阴无恶木,饮水必清源。诗人自己也是这种心志高洁的人,他曾说:宁息野树林,宁饮涧水流,不用坐梁肉,崎岖见王侯。(《献始兴公》)这月下青松和石上清泉,正是他所追求的理想境界。这两句写景如画,随意洒脱,毫不着力。像这样又动人又自然的写景,达到了艺术上炉火纯青的地步,的确非一般人所能学到。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竹林里传来了一阵阵歌声笑语,那是一些天真无邪的姑娘洗罢衣服笑逐着归来了;亭亭玉立的荷叶纷纷向两旁披分,掀翻了无数珍珠般晶莹的水珠,那是顺流而下的渔舟划破了荷塘月色的宁静。在这青松明月之下,在这翠竹青莲之中,生活着这样无忧无虑、勤劳善良的人们。这纯洁美好的生活图景,反映了诗人过安静纯朴生活的理想,同时也从反面衬托出他对污浊官场的厌恶。这两句写的很有技巧,而用笔不露痕迹,使人不觉其巧。诗人先写竹喧莲动,因为浣女隐在竹林之中,渔舟被莲叶遮蔽,起初未见,等到听到竹林喧声,看到莲叶纷披,才发现浣女、莲舟。这样写更富有真情实感,更富有诗意。

诗的中间两联同是写景,而各有侧重。颔联侧重写物,以物芳而明志洁;颈联侧重写人,以人和而望政通。同时,二者又互为补充,泉水、青松、翠竹、青莲,可以说都是诗人高尚情操的写照,都是诗人理想境界的环境烘托。

既然诗人是那样地高洁,而他在那貌似空山之中又找到了一个称心的世外桃源,所以就情不自禁地说: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本来,《楚辞招隐士》说: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久留!诗人的体会恰好相反,他觉得山中比朝中好,洁净纯朴,可以远离官场而洁身自好,所以就决然归隐了。

这首诗一个重要的艺术手法,是以自然美来表现诗人的人格美和一种理想中的社会之美。表面看来,这首诗只是用赋的方法模山范水,对景物作细致感人的刻画,实际上通篇都是比兴。诗人通过对山水的描绘寄慨言志,含蕴丰富,耐人寻味。

黄河远上白云间全诗

黄河远上白云间全诗

《凉州词》

作者: 王之涣

原文: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注释:

1.凉州词:为当时流行的一种曲子(《凉州词》)配的唱词。

2.黄河远上:远望黄河的源头。

3.孤城:指孤零零的戍边的城堡。

4.仞:古代的长度单位,一仞相当于七八尺。

5.羌笛:羌族的一种乐器。

6.杨柳:指一种叫《折杨柳》的歌曲。唐朝有折柳赠别的风俗。

7.度:越过。后两句是说,羌笛何必吹起《折杨柳》这种哀伤的调子,埋怨杨柳不发、春光来迟呢,要知道,春风吹不到玉门关外啊!

诗意:

纵目望去,黄河渐行渐远,好像奔流在缭绕的白云中间,就在黄河上游的万仞高山之中,一座孤城玉门关耸峙在那里,显得孤峭冷寂。何必用羌笛吹起那哀怨的杨柳曲去埋怨春光迟迟不来呢,原来玉门关一带春风是吹不到的啊!

赏析:

凉州词是凉州歌的唱词,不是诗题,是盛唐时流行的一种曲调名。开元年间,陇右节度使郭知运搜集了一批西域的曲谱,进献给唐玄宗。玄宗交给教坊翻成中国曲谱,并配上新的歌词演唱,以这些曲谱产生的地名为曲调名。后来许多诗人都喜欢这个曲调,为它填写新词,因此唐代许多诗人都写有《凉州词》。

王之涣这首诗写戍边士兵的怀乡情。写得苍凉慷慨,悲而不失其壮,虽极力渲染戍卒不得还乡的怨情,但丝毫没有半点颓丧消沉的情调,充分表现出盛唐诗人的广阔胸怀。 首句黄河远上白云间抓住远眺的特点,描绘出一幅动人的图画:辽阔的高原上,黄河奔腾而来,远远向西望去,好像是从白云中流出来的一般。次句一片孤城万仞山,写塞上的孤城。在高山大河的环抱下,一座地处边塞的孤城巍然屹立。这两句,描写了祖国山川的雄伟气势,勾勒出这个国防重镇的地理形势,突出了戍边士卒的荒凉境遇,为后两句刻画戍守者的心理提供了一个典型环境。

在这种环境中忽然听到了羌笛声,所吹的曲调恰好是《折杨柳》,这就不能不勾起戍卒的离愁。古人有临别折柳相赠的风俗。柳与留谐音,赠柳表示留念。北朝乐府《鼓角横吹曲》有《折杨柳枝》,歌词曰:上马不捉鞭,反拗杨柳枝。下马吹横笛,愁杀行客儿。歌中提到了行人临去时折柳。这种折柳赠别之风在唐代极为流行。于是,杨柳和离别就有了密切的联系。现在当戍边士卒听到羌笛吹奏着悲凉的《折杨柳》曲调时,就难免会触动离愁别恨。于是,诗人用豁达的语调排解道:羌笛何须老是吹奏那哀怨的《折杨柳》曲调呢?要知道,玉门关外本来就是春风吹不到的地方,哪有杨柳可折!说何须怨,并不是没有怨,也不是劝戍卒不要怨,而是说怨也没用。用了何须怨三字,使诗意更加储蓄,更有深意。 三、四两句,明代的杨慎认为含有讽剌之意:此诗言恩泽不及于边塞,所谓君门远于万里也。(《升庵诗话》)中国古代诗歌向来有兴寄的传统,更何况诗无达诂,我们认为读者未尝不可这样理解,但不能就此而肯定作者确有此意。

水调歌头全诗

水调歌头全诗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作者:苏轼

原文:

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注释:

1、丙辰:指公元1076年(宋神宗熙宁九年)。这一年苏轼在密州(今山东省诸城市)任太守。

2、达旦:到天亮。

3、子由:苏轼的弟弟苏辙的字。

4、把酒:端起酒杯。把,执、持。

5、天上宫阙(qu):指月中宫殿。阙,古代城墙后的石台。

6、归去:回到天上去

7、琼(qing)楼玉宇:美玉砌成的楼宇,指想象中的仙宫。

8、不胜(shng,旧时读shēng):经受不住。胜:承担、承受。

9、弄清影:意思是月光下的身影也跟着做出各种舞姿。弄:赏玩。

10、何似:何如,哪里比得上。

11、转朱阁,低绮(qǐ)户,照无眠:月儿移动,转过了朱红色的楼阁,低低地挂在雕花的窗户上,照着没有睡意的人(指诗人自己)。朱阁:朱红的华丽楼阁。绮户:雕饰华丽的门窗。

12、不应有恨,何事长(chng)向别时圆:(月儿)不该(对人们)有什么怨恨吧,为什么偏在人们分离时圆呢?何事:为什么。

13、此事:指人的欢合和月的晴圆。

14、但:只。

15、千里共婵(chn)娟(juān):只希望两人年年平安﹐虽然相隔千里,也能一起欣赏这美好的月光。共:一起欣赏。婵娟:指月亮。

诗意:

丙辰年的中秋节,高兴地喝酒直到第二天早晨,喝到大醉,写了这首词,同时思念弟弟苏辙。

明月从什么时候才开始出现的?我端起酒杯遥问苍天。不知道在天上的宫殿,今天晚上是何年何月。我想要乘御清风回到天上,又恐怕在美玉砌成的楼宇,受不住高耸九天的寒冷。翩翩起舞玩赏着月下清影,哪像比得上人间。

月儿转过朱红色的楼阁,低低地挂在雕花的窗户上,照着没有睡意的自己。明月不该对人们有什么怨恨吧,为什么偏在人们离别时才圆呢?人有悲欢离合的变迁,月有阴晴圆缺的转换,这种事自古来难以周全。只希望这世上所有人的亲人能平安健康,即便相隔千里,也能共享这美好的月光。

赏析:

此词是中秋望月怀人之作,表达了对胞弟苏辙的无限怀念。词人运用形象描绘手法,勾勒出一种皓月当空、亲人千里、孤高旷远的境界氛围,反衬自己遣世独立的意绪和往昔的神话传说融合一处,在月的阴晴圆缺当中,渗进浓厚的哲学意味,可以说是一首将自然和社会高度契合的感喟作品。

词前小序说: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丙辰,是公元1076年(北宋神宗熙宁九年)。当时苏轼在密州(今山东诸城)做太守,中秋之夜他一边赏月一边饮酒,直到天亮,于是做了这首《水调歌头》。苏轼一生,以崇高儒学、讲究实务为主。但他也龆龀好道,中年以后,又曾表示过归依佛僧,是经常处在儒释道的纠葛当中的。每当挫折失意之际,则老庄思想上升,借以帮助自己解释穷通进退的困惑。公元1071年(熙宁四年),他以开封府推官通判杭州,是为了权且避开汴京政争的漩涡。公元1074年(熙宁七年)调知密州,虽说出于自愿,实质上仍是处于外放冷遇的地位。尽管当时面貌加丰,颇有一些旷达表现,也难以遮掩深藏内心的郁愤。这首中秋词,正是此种宦途险恶体验的升华与总结。大醉遣怀是主,兼怀子由是辅。对于一贯秉持尊主节操的作者来说,手足分离和私情,比起廷忧边患的国势来说,毕竟属于次要的伦理负荷。此点在题序中并有深微的提示。

在月亮这一意象上集中了人类无限美好的憧憬与理想。苏轼是一位性格豪放、气质浪漫的文学家,当他抬头遥望中秋明月时,其思想情感犹如长上了翅膀,天上人间自由翱翔。反映到词里,遂形成了一种豪放洒脱的风格。

此词上片望月,既怀逸兴壮思,高接混茫,而又脚踏实地,自具雅量高致。一开始就提出一个问题:明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把酒问天这一细节与屈原的《天问》和李白的《把酒问月》有相似之处。其问之痴迷、想之逸尘,确实是有一种类似的精、气、神贯注在里面。从创作动因上来说,屈原《天问》洋洋170余问的磅礴诗情,是在他被放逐后彷徨山泽、经历陵陆,在楚先王庙及公卿祠堂仰见图画天地山川神灵及古贤圣怪物行事后呵而问之的(王逸《楚辞章句天问序》)。是情景触碰激荡的产物。李白的《把酒问月》诗自注是:故人贾淳令予问之。当也是即兴遣怀之作。苏轼此词正如小序中所言是中秋望月,欢饮达旦后的狂想之曲,亦属伫兴之作(王国维《人间词话》)。它们都有起得突兀、问得离奇的特点。从创作心理上来说,屈原在步入先王庙堂之前就已经是嗟号昊旻,仰天叹息(王逸《楚辞章句天问序》),处于情感迷狂的精神状态,故呵问青天,似痴非痴,愤极悲极(胡浚源《楚辞新注求确》)。李白是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把酒问月》),那种因失意怅惘的郁勃意绪,也是鼻息可闻的。苏轼此词作于丙辰年,时因反对王安石新法而自请外任密州。既有对朝廷政局的强烈关注,又有期望重返汴京的复杂心情,故时逢中秋,一饮而醉,意兴在阑珊中饶有律动。三人的创作心理实是脉络暗通的。

苏轼把青天当做自己的朋友,把酒相问,显示了他豪放的性格和不凡的气魄。李白的《把酒问月》诗说: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不过李白这里的语气比较舒缓,苏轼因为是想飞往月宫,所以语气更关注、更迫切。明月几时有?这个问题好像是在追溯明月的起源、宇宙的起源;又好像是在惊叹造化的巧妙,可以从中感受到诗人对明月的赞美与向往。

接下来两句: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把对于明月的赞美与向往之情更推进了一层。诗人想象那一定是一个好日子,所以月才这样圆、这样亮。他很想去看一看,所以接着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唐人称李白为谪仙,黄庭坚则称苏轼与李白为两谪仙,苏轼自己也设想前生是月中人,因而起乘风归去之想。他想乘风飞向月宫,又怕那里的琼楼玉宇太高了,受不住那儿的寒冷。琼楼玉宇,语出《大业拾遗记》:瞿乾佑于江岸玩月,或谓此中何有?瞿笑曰:可随我观之。俄见月规半天,琼楼玉宇烂然。不胜寒,暗用《明皇杂录》中的典故:八月十五日夜,叶静能邀明皇游月宫。临行,叶叫他穿皮衣。到月宫,果然冷得难以支持。这几句明写月宫的高寒,暗示月光的皎洁,把那种既向往天上又留恋人间的矛盾心理十分含蓄地写了出来。这里还有两个字值得注意,就是我欲乘风归去的归去。也许是因为苏轼对明月十分向往,早已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归宿了。从苏轼的思想看来,他受道家的影响较深,抱着超然物外的生活态度,又喜欢道教的养生之术,所以常有出世登仙的想法。他的《前赤壁赋》描写月下泛舟时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说: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也是由望月而想到登仙,可以和这首词互相印证。词人之所以有这种脱离人世、超越自然的奇想,一方面来自他对宇宙奥秘的好奇,另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来自对现实人间的不满。人世间有如此多的不称心、不满意之事,迫使词人幻想摆脱这烦恼人世,到琼楼玉宇中去过逍遥自在的神仙生活。苏轼后来贬官到黄州,时时有类似的奇想,所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然而,在词中这仅仅是一种打算,未及展开,便被另一种相反的思想打断: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这两句急转直下,天上的琼楼玉宇虽然富丽堂皇,美好非凡,但那里高寒难耐,不可久居。词人故意找出天上的美中不足,来坚定自己留在人间的决心。一正一反,更表露出词人对人间生活的热爱。同时,这里依然在写中秋月景,读者可以体会到月亮的美好,以及月光的寒气逼人。这一转折,写出词人既留恋人间又向往天上的矛盾心理。这种矛盾能够更深刻地说明词人留恋人世、热爱生活的思想感情,显示了词人开阔的心胸与超远的志向,因此为歌词带来一种旷达的作风。

但苏轼毕竟更热爱人间的生活,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与其飞往高寒的月宫,还不如留在人间趁着月光起舞呢!清影,是指月光之下自己清朗的身影。起舞弄清影,是与自己的清影为伴,一起舞蹈嬉戏的意思。李白《月下独酌》说: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苏轼的起舞弄清影就是从这里脱胎出来的。高处不胜寒并非作者不愿归去的根本原因,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才是根本之所在。与其飞往高寒的月宫,还不如留在人间,在月光下起舞,最起码还可以与自己清影为伴。这首词从幻想上天写起,写到这里又回到热爱人间的感情上来。从我欲到又恐至何似的心理转折开阖中,展示了苏轼情感的波澜起伏。他终于从幻觉回到现实,在出世与入世的矛盾纠葛中,入世思想最终占了上风。何似在人间是毫无疑问的肯定,雄健的笔力显示了情感的强烈。

下片怀人,即兼怀子由,由中秋的圆月联想到人间的离别,同时感念人生的离合无常。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这里既指自己怀念弟弟的深情,又可以泛指那些中秋佳节因不能与亲人团圆以至难以入眠的一切离人。无眠是泛指那些因为不能和亲人团圆而感到忧伤,以致不能入睡的人。词人无理地埋怨明月说:明月您总不该有什么怨恨吧,为什么老是在人们离别的时候才圆呢?相形之下,更加重了离人的愁苦了。这是埋怨明月故意与人为难,给人增添忧愁,无理的语气进一步衬托出词人思念胞弟的手足深情,却又含蓄地表示了对于不幸的离人们的同情。

接着,诗人把笔锋一转,说出了一番宽慰的话来为明月开开脱:人固然有悲欢离合,月也有阴晴圆缺。她有被乌云遮住的时候,有亏损残缺的时候,她也有她的遗憾,自古以来世上就难有十全十美的事。这三句从人到月、从古到今做了高度的概括。从语气上,好像是代明月回答前面的提问;从结构上,又是推开一层,从人、月对立过渡到人、月融合。为月亮开脱,实质上还是为了强调对人事的达观,同时寄托对未来的希望。因为,月有圆时,人也有相聚之时。很有哲理意味。

词的最后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婵娟是美好的样子,这里指嫦娥,也就是代指明月。共婵娟就是共明月的意思,典故出自南朝谢庄的《月赋》:隔千里兮共明月。既然人间的离别是难免的,那么只要亲人长久健在,即使远隔千里也还可以通过普照世界的明月把两地联系起来,把彼此的心沟通在一起。但愿人长久,是要突破时间的局限;千里共婵娟,是要打通空间的阻隔。让对于明月的共同的爱把彼此分离的人结合在一起。古人有神交的说法,要好的朋友天各一方,不能见面,却能以精神相通。千里共婵娟也可以说是一种神交了,这两句并非一般的和共勉,而是表现了作者处理时间、空间以及人生这样一些重大问题所持的态度,充分显示出词人精神境界的丰富博大。王勃有两句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意味深长,传为佳句,与千里共婵娟有异曲同工之妙。另外,张九龄的《望月怀远》说: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许浑的《秋霁寄远》说:唯应待明月,千里与君同。都可以互相参看。但愿人人年年平安,相隔千里也能共享着美好的月光,表达了作者的祝福和对亲人的思念,表现了作者旷达的态度和乐观的精神。苏轼就是把前人的诗意化解到自己的作品中,熔铸成一种普遍性的情感。正如词前小序所说,这首词表达了对弟弟苏辙(字子由)的怀念之情,但并不限于此。可以说这首词是苏轼在中秋之夜,对一切经受着离别之苦的人表示的美好祝愿。

此篇是苏词代表作之一。从艺术成就上看,它构思奇拔,畦径独辟,极富浪漫主义色彩,是历来公认的中秋词中的绝唱。从表现方面来说,词的前半纵写,后半横叙。上片高屋建瓴,下片峰回路转。前半是对历代神话的推陈出新,也是对魏晋六朝仙诗的递嬗发展。后半纯用白描,人月双及。它名为演绎物理,实则阐释人事。笔致错综回环,摇曳多姿。从布局方面来说,上片凌空而起,入处似虚;下片波澜层叠,返虚转实。最后虚实交错,纡徐作结。全词设景清丽雄阔,以咏月为中心表达了游仙归去与直舞人间、离欲与入世的盾和困惑,以及旷达自适,人生长久的乐观枋度和美好愿望,极富哲理与人情。立意高远,构思新颖,意境清新如画。最后以旷达情怀收束,是词人情怀的自然流露。情韵兼胜,境界壮美,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此词全篇皆是佳句,典型地体现出苏词清雄旷达的风格。

作者既标举了绝尘寰的宇宙意识,又摒弃那种在神奇的永恒面前的错愕情态(借用闻一多评《春江花月夜》语)。他并不完全超然地对待自然界的变化发展,而是努力从自然规律中寻求随缘自娱的生活意义。所以,尽管这首词基本上是一种情怀寥落的秋的吟咏,读来却并不缺乏触处生春、引人向上的韵致。

对于这首《水调歌头》历来都是推崇备至。胡仔《苕溪渔隐丛话》认为此词是写中秋的词里最好的一首。这首词仿佛是与明月的对话,在对话中探讨着人生的意义。既有理趣,又有情趣,很耐人寻味。因此九百年来传诵不衰。吴潜《霜天晓角》:且唱东坡《水调》,清露下,满襟雪。《水浒传》第三十回写八月十五可唱个中秋对月对景的曲儿,唱的就是这一支东坡学士中秋《水调歌》。可见宋元时传唱之盛。全词意境豪放而阔大,情怀乐观而旷达,对明月的向往之情,对人间的眷恋之意,以及那浪漫的色彩,潇洒的风格和行云流水一般的语言,能给人们以健康的美学享受。

春江花月夜的背景资料(尽量详细)

这题我会!黄河远上白云间全诗: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首诗的出处是《凉州词二首·其一》,作者是王之涣

译文:

黄河好像从白云间奔流而来,玉门关孤独地耸峙在高山中。

何必用羌笛吹起那哀怨的《杨柳曲》去埋怨春光迟迟不来呢,春风根本吹不到玉门关外。

注释:

凉州词:又名《出塞》。为当时流行的一首曲子《凉州》配的唱词。郭茂倩《乐府诗集》卷七十九《近代曲词》载有《凉州歌》,并引《乐苑》云:“《凉州》,宫调曲,开元中西凉府都督郭知运进。”凉州,属唐陇右道,治所在姑臧县(今甘肃省武威市凉州区)。

远上:远远向西望去。黄河远上:远望黄河的源头。“河”一作“沙”,“远”一作“直”。

孤城:指孤零零的戍边的城堡。仞:古代的长度单位,一仞相当于七尺或八尺(约等于213厘米或264厘米)。

羌笛:属横吹式管乐。羌笛在汉代就已经传入甘肃、四川等地了,是唐代边塞上常见的一种乐器。何须:何必。杨柳:《折杨柳》曲。古诗文中常以杨柳喻送别情事。

度:吹到过。玉门关:汉武帝置,因西域输入玉石取道于此而得名。故址在今甘肃敦煌西北小方盘城,是古代通往西域的要道。六朝时关址东移至今安西双塔堡附近。

作者简介:

王之涣(688-742),唐代诗人。字季凌,祖籍晋阳(今山西太原),其高祖迁至绛(今山西绛县)。讲究义气,豪放不羁,常击剑悲歌。其诗多被当时乐工制曲歌唱,以善于描写边塞风光著称。用词十分朴实,造境极为深远。传世之作仅六首诗。

创作背景:

根据王之涣墓志铭可知,唐玄宗开元十四年(726)王之涣辞官,过了十五年的自由生活。《凉州词二首》当作于其辞官居家的十五年期间,即开元十五年(727)至二十九年(741)间。

赏析:

前两句描绘了西北边地广漠壮阔的风光。首句抓住自下(游)向上(游)、由近及远眺望黄河的特殊感受,描绘出“黄河远上白云间”的动人画面:汹涌澎湃波浪滔滔的黄河竟像一条丝带迤逦飞上云端。写得真是神思飞跃,气象开阔。诗人的另一名句“黄河入海流”,其观察角度与此正好相反,是自上而下的目送;而李白的“黄河之水天上来”,虽也写观望上游,但视线运动却又由远及近,与此句不同。“黄河入海流”和“黄河之水天上来”,同是着意渲染黄河一泻千里的气派,表现的是动态美。而“黄河远上白云间”,方向与河的流向相反,意在突出其源远流长的闲远仪态,表现的是一种静态美。同时展示了边地广漠壮阔的风光,不愧为千古奇句。次句“一片孤城万仞山”出现了塞上孤城,这是此诗主要意象之一,属于“画卷”的主体部分。“黄河远上白云间”是它远大的背景,“万仞山”是它靠近的背景。在远川高山的反衬下,益见此城地势险要、处境孤危。“一片”是唐诗习用语词,往往与“孤”连文(如“孤帆一片”、“一片孤云”等等),这里相当于“一座”,而在词采上多一层“单薄”的意思。这样一座漠北孤城,当然不是居民点,而是戍边的堡垒,同时暗示读者诗中有征夫在。“孤城”作为古典诗歌语汇,具有特定涵义。它往往与离人愁绪联结在一起,如“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杜甫《秋兴八首》)、“遥知汉使萧关外,愁见孤城落日边”(王维《送韦评事》)等等。

第二句“孤城”意象先行引入,为下两句进一步刻画征夫的心理作好了准备。诗起于写山川的雄阔苍凉,承以戍守者处境的孤危。

第三句忽而一转,引入羌笛之声。羌笛所奏乃《折杨柳》曲调,这就不能不勾起征夫的离愁了。此句系化用乐府《横吹曲辞·折杨柳歌辞》“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蹀座吹长笛,愁杀行客儿”的诗意。折柳赠别的风习在唐时最盛。“杨柳”与离别有更直接的关系。所以,人们不但见了杨柳会引起别愁,连听到《折杨柳》的笛曲也会触动离恨。而“羌笛”句不说“闻折柳”却说“怨杨柳”,造语尤妙。这就避免直接用曲调名,化板为活,且能引发更多的联想,深化诗意。玉门关外,春风不度,杨柳不青,离人想要折一枝杨柳寄情也不能,这就比折柳送别更为难堪。征人怀着这种心情听曲,似乎笛声也在“怨杨柳”,流露的怨情是强烈的,而以“何须怨”的宽解语委婉出之,深沉含蓄,耐人寻味。

这第三句以问语转出了如此浓郁的诗意,末句“春风不度玉门关”也就水到渠成。用“玉门关”一语入诗也与征人离思有关。《后汉书·班超传》云:“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所以末句正写边地苦寒,含蓄着无限的乡思离情。如果把这首《凉州词》与中唐以后的某些边塞诗(如张乔《河湟旧卒》)加以比较,就会发现,此诗虽极写戍边者不得还乡的怨情,但写得悲壮苍凉,没有衰飒颓唐的情调,表现出盛唐诗人广阔的心胸。即使写悲切的怨情,也是悲中有壮,悲凉而慷慨。“何须怨”三字不仅见其艺术手法的委婉蕴藉,也可看到当时边防将士在乡愁难禁时,也意识到卫国戍边责任的重大,方能如此自我宽解。也许正因为《凉州词》情调悲而不失其壮,所以能成为“唐音”的典型代表。

<<春山夜月>>的解释

关于此诗的具体创作年份已难以确考,而对此诗的创作地点则有三种说法:

1、扬州文化研究所所长韦明铧认为,诗人是站在扬州南郊曲江边赏月观潮,有感而发,创作了此诗,表现的是唐代曲江一带的景色;

2、长期从事瓜洲文史研究的高惠年认为,此诗作于瓜洲,表现的是千年古镇瓜洲江畔清幽如诗的意境之美;

3、长期从事大桥文史研究的学者顾仁认为,此诗作于扬子江畔,其地在今扬州市江都区大桥镇南部。

《春江花月夜》为乐府吴声歌曲名,相传为南朝陈后主所作,原词已不传,《旧唐书·音乐志二》云:“《春江花月夜》《玉树后庭花》《堂堂》,并陈后主作。

叔宝常与宫中女学士及朝臣相和为诗,太乐令何胥又善于文咏,采其尤艳丽者以为此曲。”后来隋炀帝又曾做过此曲。《乐府诗集》卷四十七收《春江花月夜》七篇,其中有隋炀帝的两篇。张若虚这首为拟题作诗,与原先的曲调已不同,却是最有名的。

扩展资料:

整体赏析

此诗题目,以春、江、花、月、夜这五种事物集中体现了人生最动人的良辰美景,构成了诱人探寻的奇妙的艺术境界。整首诗由景、情、理依次展开,第一部分写了春江的美景,第二部分写了面对江月由此产生的感慨,第三部分写了人间思妇游子的离愁别绪。

诗人入手擒题,勾勒出一幅春江月夜的壮丽画面:江潮连海,月共潮生。这里的“海”是虚指。江潮浩瀚无垠,仿佛和大海连在一起,气势宏伟。这时一轮明月随潮涌生,景象壮观。

百度百科—春江花月夜

《春江花月夜》是中国古典音乐名曲中的名曲,是中国古典音乐经典中的经典。

它的前身,是一首著名的琵琶独奏曲,原名叫《夕阳箫鼓》。《夕阳箫鼓》的曲名,早见之于清·姚燮(1805-1864年)《今乐考证》。而这首琵琶曲的曲谱,最早则见于鞠士林(约1736- 1820)所传《闲叙幽音》琵琶谱(陇菲按:现今所见者,是其弟子咸丰庚申年即1860年的传抄本),以及清代嘉庆己卯年即1819年《南北二派秘本琵琶谱真传》,还有道光壬寅年即1842年江苏松江张兼山的手抄本《檀槽集》琵琶谱、光绪乙亥年即1875年吴婉卿的手抄本、光绪戊戌年即1898年《陈子敬琵琶谱抄本》、1929年《养正轩琵琶谱》等。《陈子敬琵琶谱抄本》中之《夕阳箫鼓》一曲,已列有“回风、却月、临水、登山、啸嚷、晚眺、归舟”七个小标题。(陇菲按:对于此曲之源流的考证,最近的一篇论文是1993年第1期《中央音乐学院学报》发表之王霖《<春江花月夜>曲源及作者探索》。根据此文,在江苏崇明《县志》中,有清咸丰年间宋珩“自出新意为《夕阳箫鼓》曲”的记载。)

1895年,平湖派琵琶演奏家李芳园,将这首乐曲收入所编《南北派十三套大曲琵琶新谱》(工尺谱本),并易其名为《浔阳琵琶》。此后,又有人将这首乐曲名之为《浔阳月夜》、《浔阳曲》。李芳园之《浔阳琵琶》已有“夕阳箫鼓、花蕊散迥风、关山临却月、临山斜阳、枫荻秋声、巫峡千寻、箫声红树里、临江晚眺、渔舟唱晚、夕阳影里一归舟”等十个小标题。

1923年,上海“大同乐会”(1920年由郑觐文创立)柳尧章、郑觐文根据汪庭昱的琵琶独奏谱《浔阳月夜》,把它改编成为多种民族乐器的合奏曲,曲名也更易为《春江花月夜》。此曲之小标题与李芳园所拟有所不同,是为:“江楼钟鼓、月上东山、风迥曲水、花影层台、水深云际、渔歌唱晚、洄澜拍岸、桡鸣远濑、唉乃归舟、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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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首乐曲之某种“意象内涵”,人们历来有不同的视点和诠释。

当然,所谓“音乐”的“意象内涵”,并不是引发作曲家创造心态的“对象事件”,也不直接等同于作曲家的“创作心态” ;而是存在于引发作曲家创作心态之“对象事件”、由此“对象事件”转换而来的作曲家“创作心态”、以及由此“创作心态”转换而来的“比音之乐”之间的某种“法式”性质之、“乐式”性质之抽象的“异质异构同态同行”的“行运态势”。( 参笔者《新的音乐艺术模型 —— “自同态转换群集”概说》,载广州1992年第2期《星海音乐学院学报》,又载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J6音乐舞蹈研究》1992年第8期;《音乐哲学札记三则》,载北京1994年第1期《中央音乐学院学报》;《音乐哲学之视角与论域》(1996年5月3日西安音乐学院专题讲座提纲),载西安《交响》1997年第3期第9-13页,又载北京,中国人民大学书报复印资料《J6 音乐舞蹈研究》1998年第2期第16-20页。)

对于《春江花月夜》而言,其所谓“意象内涵”者,也并非可以直接诉诸“语言”、“文字”之“对象事件情节”、“创作心态观念”等等。(参笔者《器与道 —— 兼评“音乐批评”》,载1994年第2期《黄钟》。)

但是,所谓“音乐”者,并非可以完全脱离其它文明事象之真正的“纯粹艺术”。作曲家、演奏家、欣赏者之文化模式、哲学观念、生活体验、艺术修养、天资悟性等等,都在不同程度上制约着他们的音乐艺术实践行为,并对所谓“音乐艺术”之存在于“信源”域界之内的“内涵”、存在于“信道”域界之内的“信息”、存在于“信宿”域界之内的“意义”,产生程度不同的反馈作用。(参笔者《音乐哲学札记三则》,载1994年第1期《中央音乐学院学报》。)

因此,对于乐曲“标题”的理解和阐释,就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制约着“音响动态模型”的“演奏成型”;并或多或少地改变乐曲的“行态”、“情调”、“韵味”。

本文宗旨,乃是研究《春江花月夜》之“标题”的“文本”;揭示此“标题文本”之某种“应有”、“可有”的“内涵”;并进一步根据中国古典艺术之美学传统,比较深入地探索中国古代文人、中国古代乐师对自然、历史、人生之感受的特点所在,以便提供一种与当前占主流地位之诠释有所不同之对中国古典名曲《春江花月夜》的另外一种可能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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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 ,《夕阳箫鼓》这个标题 ,不禁使人想起了马致远小曲《天净沙》中的名句“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也不禁使人想起了汉武帝《秋风辞》中的名句“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并引发我们深沉的人生感慨。

即使是《浔阳琵琶》、《春江花月夜》这两个标题,也暗示着李芳园等人对这首乐曲的理解和白居易《琵琶行》、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的诗句仍不无联系,依然有某种“触景伤情”的意味。。正所谓“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浔阳江头夜送客,忽闻水上琵琶声,……满座重闻皆掩泣,……江州司马青衫湿”;正所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陇菲按:李芳园《浔阳琵琶》之“夕阳箫鼓、花蕊散迥风、关山临却月、临山斜阳、枫荻秋声、巫峡千寻、箫声红树里、临江晚眺、渔舟唱晚、夕阳影里一归舟”等十个小标题,以及柳尧章、郑觐文改编的《春江花月夜》之“江楼钟鼓、月上东山、风迥曲水、花影层台、水深云际、渔歌唱晚、洄澜拍岸、桡鸣远濑、唉乃归舟、尾声”等十个小标题,均为“客观情景”的描述,而较少特殊的“情绪”、“心态”、“价值”、“观念”意味。)

如果我们把《夕阳箫鼓》(《春江花月夜》),与另一首更具超然物外、明朗清新之意境的中国古典名曲《渔舟唱晚》对照比较;那么《夕阳箫鼓》之某种深沉寥廓、波洄九折的情调,应当能使我们接受如上所述之对于此曲标题的理解。

但是,到了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人们对这首乐曲之“标题”的理解以至对于这首乐曲的诠释,却有了一个质的变化。诸如:

“此曲很可能是描写傍晚在船上演奏箫鼓的情形,是一首优美抒情的乐曲(军驰、李西安《民族曲式与作品分析》,音乐出版社1964年6月版)。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江水中月影、人影、花影重叠,夜静中,鸟儿扑翅飞去”(见游惠海《喜看几个民族舞蹈》,载《人民画报》1978年第8期);

“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湖水带星来。夜露含花气,春潭漾月辉……。这是隋人写下的诗篇《春江花月夜》。它尽情咏叹着‘暮江’、‘春花’、‘流波’、‘星月’等具有诗情画意的江南一带的美好景色。近人柳摇章又根据琵琶古曲《夕阳箫鼓》改编成丝竹管弦乐曲,也易名为《春江花月夜》,这样就使我们从诗章联想到乐章,又从乐章回味到诗章”;“这首乐曲不仅象所描写的那样,有着‘唉乃一声山水绿,风回水曲夕照红’的意境,更重要的是通过音乐,抒发对于自然景色的咏叹 、对于祖国大好河山的赞美”(高厚永《美不胜收 简谈民族管弦乐曲<春江花月夜>》,载1978年11月28日《新华日报》);

“优美抒情的文曲,有着浓郁的江南民间音乐风味。它完美地表现了‘夕阳西下,渔舟晚归,江山多娇,风景如画’的意境,抒发了人们对祖国锦绣河山的眷恋之情”(见沙汉昆《<春江花月夜>的结构特点与旋法》,载《音乐艺术》1980年第3期);

“各派标题有的比较朴实,有的则更追求幽雅避俗。……虽然两者都或多或少地表现了文人诣趣 ,但后者则更流露出自得的避尘情调”(高厚永《民族器乐概论》,江苏人民出版社1981年6月第1版);

“从中,可以鲜明地看出改编者(陇菲按:指柳尧章、郑觐文)的寓意和对乐曲的解释。虽然标题与《琵琶行》中诗句:‘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相似,但乐曲情趣已超脱‘枫叶荻花秋瑟瑟’的秋意晚江别,而强调了‘春江花月夜’的春意江夜美”;“形象地描绘江南地区春江月夜的秀丽景色,抒发了对祖国大好山河的赞赏和喜爱”(见周宗汉《民族器乐曲<春江花月夜>》一文,载《民族器乐广播讲座》,人民音乐出版社1981年8月版,第37页);

“描绘了中国秀丽的山川景色,音乐飘逸潇洒,风格新颖别致,是一首富于东方情调的夜曲”;“它以田园诗般的意境和脉脉深情,表现了人与大自然的和谐一致”(李西安《钢琴曲<夕阳箫鼓>音乐分析》,1982年第1期《中国音乐》)。

“赞美祖国锦绣河山,描绘春风和煦,皎月当空,山水相连,花月交辉,渔舟晚归的情景交融 ,似诗似画的大自然景色”(见许光毅《谈谈优秀古典乐曲<春江花月夜>》,载《人民音乐》1983年第2期);

“通过夕阳西下渔舟晚归的描绘,赞美了祖国的锦绣河山”(叶栋《民族器乐的体裁与形式》,上海文艺出版社1983年2月版)。

“本曲以写意手法,描述人们郊游于山水之间。声有箫鼓啸歌,意在江山如此多娇。”(林石城《养正轩琵琶谱》之《曲情赘语》,人民音乐出版社1983年9月版。)

“乐曲通过夕阳西下,江上归舟的描绘,表现了作者对大自然景色的感受和热爱”;“展现出傍晚时刻水滨的一派优美景色”(袁静芳编著《民族器乐》,人民音乐出版社1987年3月版)。

此,正如中央音乐学院中国音乐研究所编著之《民族音乐概论》一书所说:“原来的琵琶曲《夕阳箫鼓》在改编成丝竹合奏乐曲之后,被换上了《春江花月夜》的标题,可能改名者是按照‘春江花月夜’的想象来解释这首乐曲的(至少今天的演奏者是这样解释的)。”(音乐出版社1964年3月版)

《民族音乐概论》一书还说:“从曲调上说,两者基本上是一样;从色彩上说,自然会因乐器的不同而有些变化。这种标题的更换,看来并不是音乐有多少变化,而是解释有所不同。它并不造成对于原作品的歪曲,所以也就能够为大家所接受。”

然而在笔者看来,受这种审美价值取向的支配,此曲演奏的速度较前加快,风格日趋浮靡,完全失去了原来那种“人生局限”的感悟,和“哀而不伤”的韵味。(案:此正所谓“消费古典”,即“雅乐俗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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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龙·物色》有言:“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一般而言,人们的心理与自然的物色是同步同态的。如《文心雕龙·物色》所言:“是以献岁发春,悦豫之情畅;滔滔孟夏,郁陶之心凝;天高气清,阴沉之志远;霰雪无垠,矜肃之虑深。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辞以情发。一叶且或迎意,虫声有足引心;况清风与明月同夜,白日与春林共朝哉。”

然而 ,人们的心灵又是超越物象 ,超越时空的 。“物有恒姿” ,“心无定检”(《文心雕龙·物色》)。人们的心理,并非一成不变的“对应”于自然的物色。因其遭遇、经历、价值取向、文明模式等等的不同,对于同样的物色,不同时空中的不同主体,有其相异、相别、甚至截然相反、相对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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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美好”的“春天”,人们并非只有“春山多胜事,赏玩夜忘归。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唐·于良史《春山夜月》)之类的肤浅之感。对于情深感锐的文人、乐师,美好的春天,更容易触动他们心中那根高张在似倾危柱上的哀切急弦!此正如苏轼《水龙吟》所说:“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叶嘉莹先生曾说:“所谓‘物色之动,心亦摇焉’,而尤以春日之纤美温柔所显示着的生命之复苏的种种迹象,最足以唤起诗人内心中某种复苏着的若有所失的茫茫追寻的情意”(《迦陵论诗从稿·旧诗重演》,中华书局1984年4月版,第162页)。

早在《诗经·七月》之中,便有“春日迟迟,……女心伤悲”的佳句。《传》曰:“春,女悲;秋,士悲;感其物化也。”(《淮南鸿烈·缪称训》中也有“春女思,秋士悲,而知物化也”的说法。)“伤春”、“悲秋”,可说是中国古典艺术中一个亘古的主题。此,正如明·陈继儒《小窗幽记·卷五集素》所说:“送春而血泪满腮,悲秋而红颜惨目。”

这个亘古的主题,在屈原的《招魂》之中,以其伤极而怨,哀深转恨的激情,更加强烈地震撼着人们的心灵。正所谓“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其所哀恸的,正是“众芳之芜秽”,正是“遍地之落红”!

自古以来,“伤春”、“叹花”之诗咏,业已形成了一条连绵不断的“文脉”。笔者过览并随手载录的,除上所引之外,还有如下之例:

游客芳春林,春其伤客心。 (晋·陆士衡《悲哉行》)

春鸟一啭有千声,春花一丛千种名。

旅人无语坐檐楹,思乡怀土志难平。……(隋·柳 《阳春歌》)

愁心伴杨柳,春尽乱如丝。 (唐·刘希夷《春女行》)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唐·刘希夷《代白头翁》)

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唐·王昌龄《西宫春怨》)

燕语如伤旧日春,宫花欲落旋飞去。(唐·李 益《隋宫怨》)

借问春光为谁丽?万条丝柳翠烟深。(唐·薛 涛《和李书记席上见赠》)

欲向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唐·薛 涛《春望词》四首之一)

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鸣。 (唐·薛 涛《春望词》四首之二)

东风又染一年绿,楚客更伤千里春。(唐·李 冶《柳》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宋·晏 殊《浣溪纱》)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宋·晏几道《临江仙》)

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 (宋·冯延巳《鹊踏枝》二首之一)

嗟怨,自古风流误少年,那堪暮春天。

料应是春负我,我非是辜负了春,

为着我心上人,对景越添愁闷。 (明·《词话》)

春恨秋愁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清·《红楼梦》)

“江南春尽愁肠断”(寇准《江南春》),“流水落花春去也”(李煜《浪淘沙》)。“花落随流去,何见著流还”(古《前溪曲》)。春如流水,逝而远去。“春江”之川流,更使人嗟叹不已。李煜《虞美人》词所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名句,正是以其超越古今的口吻,滔滔无尽的气象,震憾着无数骚人墨客的心灵!

叶嘉莹先生说得好:“这首词开端‘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二句,如果不以恒言视之,就会发现这真是把天下人全都‘一网打尽’的两句好词。‘春花秋月’仅仅四个字就同时写出了宇宙的永恒与无常的两种基本的形态。套一句苏东坡的话,‘自其变者而观之’,则花之开落,月之圆缺,与夫春秋之来往,真是‘不能以一瞬’的变化无常;可是‘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年年春至,岁岁秋来,年年有花开,岁岁有月圆,却又是如此之长存无尽。”可以说“上一句之‘春花秋月何时了’,乃是写宇宙之运转无尽,”而下一句之“‘往事知多少’,乃是写人生之短暂无常,是去者之不可复返。”(《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附录》,广东人民出版社1982年9月版,第436、438页。)

“感时花溅泪 ,恨别鸟惊心”(杜甫《春望》) ;“日日花前常病酒”(冯延巳《鹊踏枝》);“泪眼问花花不语”(欧阳修《蝶恋花》)。

满目春江,在诗人眼中,是离人泣血之泪汇成的无尽哀愁;遍地落红,在诗人眼中,是雨横风狂之夜摧杀的狼籍尸骸。李后主《相见欢》写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思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常东。”在中国文人、乐师看来,花之迅速凋落,乃是“人之生、事之成败、物之盛衰”的“缩写”。“它的每一过程,每一遭遇,都极易唤起人类共鸣的感应。”“枝头上憔悴暗淡的花朵,较之被狂风吹落的满地繁红更加使人觉得难堪。后者虽使人对其夭亡深怀惋惜,而前者则使人清清楚楚地认识到生命由盛而衰,由衰而灭的残酷的事实。后者属可避免之偶然的意外,前者则是不可逃避的一切生物之终结的定命”(叶嘉莹《几首咏花的诗和一些有关诗歌的话》,载《迦陵论诗从稿》,中华书局1984年4月版)。 )。

《红楼梦》第二十七回之黛玉《葬花辞》,正是有感于此伤极而言:“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 * * * * *

“可怜今夕月,恍惚使人愁”(辛弃疾《木兰花慢》)、“忧来如其何,凄怆摧心肝”(李白《古朗月行》);“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之“惆怅”,不仅因“花开花落”而陡起,尤其因“月圆月缺”而倍增。

“月夜”是美好的。然而正因“月夜”的“美好”,反而使得古今中外无数诗人咏月叹夜、触景伤情。在“忧患意识”极其深重的中国古典诗人眼中,“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温庭筠《菩萨蛮》十四首之二)的“月色”、“夜景”,却充满了忧怨凄凉的意味 。正所谓“沉沉绿江晚,惆怅碧云姿”(张子容《春江花月夜》) ;正所谓“可怜歌吹明月中,此夜不堪肠断绝”(权德舆《秋闺月》);正所谓“时物供愁,夜景伤情”(曾瑞《双调·折桂令·闺怨》)。

自古以来,“叹月伤情”之诗咏,也已形成了一条连绵不断的“文脉”。笔者过览并随手载录的,除上所引之外,还有如下之例:

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

(宋·谢庄《月赋·歌》)

今夜月光来,正上相思台,可怜无远近,光照悉徘徊。

(梁·简文帝《望月诗》)

楼上徘徊月,窗中愁思人。

(梁·庾肩吾《和徐主簿<望月诗>》)

如何当此时,怀情满胸臆。 (梁·刘孝绰《望月有所思》)

客从江南来,来时月上弦。悠悠行旅中,三见清光圆。

晓随残月行,夕与新月宿。谁谓月无情,千里远相逐。

朝发渭水流,暮入长安陌。不知今夜月,又作谁家客。

(佚名《客中月》)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人情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蒲,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唐·张九龄《望月远怀》)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唐·李白《静夜思》)

心曲千万端,悲来却难说,别后唯所思,天涯共明月。

(唐·孟郊《古怨别》)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月闻铃肠断声。

(唐·白居易《长恨歌》)

三湘衰鬓逢秋色,万里归心对月明。旧业已随征战尽,更堪江上鼓鼙声。

(唐·卢纶《晚次鄂州》)

拜新月,新月不胜情;庭前风露清,月临人自老,人望月长生。

东家阿母亦拜月,一拜一悲声断绝。昔年拜月逞容华,如今拜月双泪垂。

回看众女拜新月,忆却红闺年少时。

(唐·吉中孚妻张夫人《拜新月》)

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别后相思人似月,云间水上到曾城。

(唐·李冶《明月夜留别》)

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路长。

(唐·薛涛《送友人》)

细影将圆质,人间几处看?

(唐·薛涛《月》)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宋·范仲淹《御街行》)

月解团圆星解聚,如何不见人归?

(宋·朱敦儒《临江仙》)

天,休使圆蟾照客眠。人何在?桂影自婵娟。

(宋·蔡 仲《苍梧谣》)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到团圆是几时?

(宋·吕本中《采桑子》)

明月何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宋·苏轼《水调歌头》)

在此春江之畔,花红时节,月圆之夜 ,多少人“有明月 ,怕登楼”(吴文英《唐多令》);又有多少人“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晏 殊《蝶恋花》)。

* * * * * *

中国古代哲人、诗人,正是在此“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白居易《长恨歌》)之刻骨铭心的人生体验中,渐渐从“忧患意识”中超脱出来,开始自觉人类的“局限”,开始自觉人类局限之绝对的制约,并升华到“达观洒脱”的崇高境界。

如果说,有些诗人的“清怨”之中,不无“辛酸尖刻”的话;那么,有些诗人,则已有超脱之心,而无超脱之力;而只有那些心灵博大到足以容纳“苍茫无尽之天上人间的空间”和“悠远漫长之古往今来的时间”的诗人,只有那些对此时间和空间都各相绵延连接之大生命有更深层体验的诗人,才能以哲人之心,悟出“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杜甫《哀江头》)的至理。

如果说,白居易之《上阳人》所谓“莺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计年。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还只是从一个固定的视点,在一个有限的时空构架中,自我麻痹着“忧患意识”,企图忘却的话;那么,李白之《把酒问月》所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则已“通古今而观之”(王国维《人间词话·删稿》),在一个古往今来谓之“宙”,上下四方谓之“宇”的时空构架之中,企图超越“忧患意识”。只是这种“超越”的企图,本不可能实现。李白诗中最后“惟愿当歌对酒时,月光常照金樽里”两句,便是“超越”之“企图”未能实现,而又堕入自我麻醉之中的明证。

中国哲学、中国艺术的最高境界是,不仅知其局限,知其不可;而且深知其局限之不可超越,知其超越之企图的定然不能实现。此深度的“局限意识”,便升华成为“达观洒脱”之崇高的艺术境界和人生哲理境界。

张若虚之“以孤篇压倒全唐之作”(闻一多语)(1)的《春江花月夜》,便是如此。

《春江花月夜》全诗如下: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悠悠去,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沈沈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正如闻一多先生所说:诗中“有的是强烈的宇宙意识,被宇宙意识升华过的纯洁的爱情,又由爱情辐射出来的同情心,这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闻一多全集·唐诗杂论·宫体诗的自赎》,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2年8月北京第1版第21页)。诗人如上帝一样,他怀抱一切,洞见一切,理解一切,同情一切;但没有怨恨、没有尖酸、没有诅咒、甚至没有伤感。此正如闻一多所说:这是一个“更夐绝的宇宙意识,一个更深沉更寥廓更宁静的境界!在神奇的永恒前面,作者只有错愕,没有憧憬,没有悲伤”(同上,第20页)。

中国古典名曲《春江花月夜》所有的,并非“对于祖国大好河山的赞美”;也并非“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钱起《归雁》)的伤感;而是“凄婉而不哀伤”(高尔太《论美·中国山水画探源》,甘肃人民出版社1982年12月第1版第309页),深情而不沉溺的情调。正如英国诗人沃兹华斯(Wordsworth)所说:“它并不激越,也不豪放,但却有纯化和征服灵魂的浩大力量”(2)。

刘勰《文心雕龙·知音篇》说:“知音其难哉!音实难知,知实难逢。逢其知音,千载其一乎。”一唱三叹的《春江花月夜》,等待着它与当今某种“知音”有所不同的另外一种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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